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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04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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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其说是翘首以盼, 不如说是提心吊胆。

燕昭仪之流不知晓姜幼萤的来路,阿檀心中却是十分清楚——在外人看来,她是所有人又妒又羡的檀昭仪,实则……

女子阖眸, 重重叹息一声。

这一声, 使身侧的宫女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。

作为阿檀的心腹, 紫荆自然也知晓自家主子的处境。宫娥微微垂首, 恭敬地倒了一杯热茶。

“娘娘,姜幼萤回宫,对您来说,其实算不上是一件坏事。”

热气缓缓向上升腾, 拂于女子面上。这几年的荣华富贵,俨然让阿檀迷了眼。

她握了握杯盏,听那宫女轻声宽慰道:

“娘娘,您想想,皇上为何对您那般,还不是因为三年前的那桩事儿?如今她回来了, 皇上对您的恨意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。”

她的声音缓缓, 像茶杯中冒着雾气的热水, 却让檀昭仪的面色一变。

下一刻,女子紧紧握住水杯。

不成。

不能再让她顺利回宫。

她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, 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痛苦,岂是姜幼萤一句“回宫”就能弥补的?三年了, 整整三年了, 即便是被那人憎恶, 被那人折磨, 她也全都认下了。在这后宫, 他总归是待自己与其他女子不一样。

可姜幼萤回来了。

阿檀知晓,只要那人一回来,整个后宫立马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她紧紧握着茶杯,身子靠在软椅上,声音有些恍惚:

“你不知晓,她原先在时,后宫是怎样一番模样。”

紫荆是那件事发生之后才入宫的,只知晓,姜氏出逃在与皇上大婚前夜。第二天清晨,皇帝一人从婚房中走出,一袭婚衣鲜红似血,砍光了宫里所有的桃花树。

“这是他第一次穿红色。”

少年眼尾,亦是一片绯红。

“她在时,齐宫完全不一样,皇帝也完全不一样……整个后宫,仿佛都充盈着一股精神气儿。什么都是生龙活虎的。”

“你没有见过她盛宠六宫的样子……”

紫荆一愣。

在她的认知里,皇上一直都是那般不近人情,更是拒女色于千里之外。

她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对任何女子上过心——艳丽动人的燕昭仪、灵动可爱的凌美人、博学多才的襄才人……

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块不会坚固的冰,不会为任何女子融化。

而昭仪娘娘如今却是同她说:

“那人在时,好像整个齐国的恩宠都是她的。明明皇上的脾气那么差,可她无论犯了多大的错,皇上永远都不会责罚她。就好像,她做什么都是对的,大齐所有的礼法都是为她而设。她就那般,张扬恣肆、毫不避讳地获得了皇帝所有的恩宠,获得了他毫无保留的爱。”

紫荆只见着,自家娘娘忽然一眯眸,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向往。

“如若,如若本宫是她,那该多好……”

所以,她断不能让姜幼萤回宫。

若是旁人也就罢了,姜幼萤,会夺去皇上对后宫所有的爱意,旁人休想从她哪里抢到一丁点恩宠!

思量间,殿门口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,让所有人皆一提气,只见一小太监从院外跑了进来。

“娘、娘娘,”他跑得很急,上气不接下气,“皇上他……”

阿檀猛一坐直身子,急忙问道:“皇上他怎么了?!”

心中祈祷着:千万莫是那人、千万莫是那人……

只见那小太监战战兢兢:

“娘娘,皇上他、他翻了姜姑娘的牌子……”

……

姜幼萤是被软轿抬着进了坤明殿的。

她方才被人引去沐浴了一番,身上尽是甜甜的熏香味,柔顺的乌发只用一根簪子险险地盘起,几缕湿润的发依稀垂在耳侧。

听见动静,坐在桌案旁的姬礼抬了抬头。

见着她这副打扮,男子微微一怔,又快速低下头去,握紧了手中的狼毫。

周围宫人相互对视一眼,不等皇帝吩咐,便退散了下去。

姜幼萤屏息凝神,坐在一边,不敢出声。

时隔三年,这里还是没有什么变化。

姬礼垂首于桌案前,似乎不愿意搭理她。深夜寂静,姜幼萤能听见他落笔的声音。桌前灯火明晃,正将他柔和地笼住。于一边,小姑娘悄悄抬眸,望向他。

即便是过了三年,阿礼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。

虽是低垂着眉眼,却难挡星眉剑目的英气逼人。说也奇怪,明明是那般凌厉的气质,他的眉目却是缓淡,一瞬间让她想起那隐隐青山。

以及青山远归处,那一泓碧绿的春波。

他低垂着脸,几缕发丝落下,垂在周遭。

姜幼萤盯着这张脸,出神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对方忽然抬起双目,四目相对的一瞬,姬礼似乎又是一愣。只见姜幼萤傻乎乎地坐在床边,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。

他抿了抿唇,放下手中的笔。走到床前,她才恍然回过神来。

面上是一片烧红的羞意。

姜幼萤忍不住低下头,去遮挡面上的羞红,那抹明黄色的衣角却不肯放过她,偏偏出现在她的视线中。

他又往床边靠了靠,腰间一块莹玉在眼前坠着,愈发惑人心神。

别、别摇了!

那玉佩摇得她心神不宁!

她羞得只咬唇,娇嫩的唇瓣儿被她咬出了个浅浅的印儿。见她此般,姬礼知晓,她是在害羞。

一瞬间,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。

她越害羞,他便越发想逗弄她。

于是他轻轻晃了晃衣服,又让那玉佩愈发逼近了些。莹玉被月光照着,散发出一阵温润的光泽,既如此,坠入少女眼中。

他就是她的一块玉。

姬礼忽然勾起她的下巴,让她抬头。

“为什么不敢看朕?”

在害羞什么?

少女眼眸柔软湿润。

“姜幼萤。”

他唤她,声如琅玉,一颗颗滴落在玉盘上。

“今日,是朕翻了你的牌子。”

姜幼萤坐在床上,忽然有几分局促不安。

“需要朕教你,怎么伺候人么?”

“不、不必。”

这一声,让她一下子从床边跳起,慌忙点了点头。两手微微颤抖着,探向他的腰际。

先是宽衣……

她去捉皇帝的衣带子,姬礼垂着眼,静静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。他的腰很结实,双手环过暴君的那一瞬,姜幼萤想起了先前——

她也曾用双手,抱过他结实的腰身。

那是一种令人十分心安的感觉,暴君身上带了些淡淡的馨香,正是让人心旷神怡。

心中如此想着,她的手竟紧张地不听使唤,解了好久,竟一直将衣带扯不下来。

姬礼似乎被她气笑了,一下子抓过她的小手,“蹭”地一下把衣带抽开。

姜幼萤的脸“噌”地一下变得通红。

他的眉眼真好看。

他的腰身真结实。

他的目光……

姬礼目光垂落,看着她涨红了的一张小脸,眸色微微一动。

“笨。”

时隔三年,她好像还是有些馋他。

姬礼忍不住勾了勾唇,却只垂下手捻了捻她垂在耳侧的发丝,忽然,他一吹气。

“还要朕再教你怎么伺候人?”

从翻她牌子的那一刻起,姬礼就没打算放过她。

三年前,他是念着她太小,有几分于心不忍。

而如今……

他即将及冠,而她亦是一十有八。

姜幼萤一抬头,便看见对方眼底的情动。

是了,他如今二十岁了。

俨然不是当初那个,只碰碰手指头,就会害羞,就会满足的少年。

更不会因为偷看她一眼,就面红耳赤。

姬礼眸光晦涩,伸出手,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。

不知是不是穿得少了,他的掌心很凉。男子就这般站在床边,垂下眼眸,看了她一会儿。

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,仿若又突然在此刻停滞了。他的眸光中带了些锐意,冰冷的雾气在四周弥散开,只一瞬,便将姜幼萤整个身子裹挟。

她想起众人的话。

他凶狠,他暴戾,他阴毒。

他就是一头吃人的狼。

大雾散去,姜幼萤知晓,他将会丢掉全部的温柔。一想起这件事,她忍不住蜷了蜷手指,一颗心打着颤儿,小扇似浓密的睫羽亦是忽闪。

一道温热的气息袭来,少女阖了眼,等待着他的审判。

对方靠近了些,却仍是站着,望向她。

声音微低。

“姜幼萤。”

姬礼喊她的名字。

他好像很喜欢喊她的名字,声音无端有些发哑。也仅仅是这一声唤,居然让她的身子下意识地绷紧,紧张地咬了咬唇,应了一声:

“嗯。”

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:

“你这次,还跑么?”

还要离开朕么?

他将手掌置于那人面颊上,少女青丝垂落,碎发挠动着他的手背,让他有几分心神不宁。

姜幼萤一怔,终于抬起一双眼来。

那眸底清澈,月光尽数落于少女眼中,更衬得那瞳眸皎洁明晰。她只见着,对方稍稍垂目,眼中竟闪过几分痛楚。

不止是痛楚,还有思念,有挽留,甚至有……

哀求。

他在求她,不要离开他,不要再离开他。

原本的清冷,原本的疏离,在这一瞬间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姜幼萤身前,只剩下少年红着眼,低三下四地哀求。

不要离开朕。

朕……很想你。

姬礼双手捧着她的脸颊,轻声问她,固执地非要她回答:

“你还跑么?你还离开朕么?你还……”

他吸了一口气。

“姜幼萤,你还愿意,做朕的皇后么?”

少女眸光一闪。

“阿萤……愿意。”

……

这一场春雨,来得有些迟了。

姬礼倾身,将她轻轻抱住。她很瘦,楚腰纤纤,男子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整个人抱起来。

姜幼萤感觉自己身子一腾空,转眼间,对方又把她往里放了些,眼中是克制不住的欣喜。

他欢喜得好像一个孩子。

所有春意都汇集在男子眸中,一瞬间,他仿若又变成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。姬礼抿着唇,极力压制着唇角边的笑意,可那笑容却止不住,一下子跳上眉梢。

他弯下身子,亲自给她脱鞋袜。

小姑娘的脚,岂是能随便看的?

姜幼萤忍不住缩了缩,可姬礼却不以为然。脱鞋袜算什么,他先前,还用龙袍给她擦过脚呢。

啪嗒两声,鞋子敲在地面上。姜幼萤心头一动,转眼间,他坐进了床帐。

男子身上的稚嫩之气尽数褪去,也没有先前那般猴急与毛躁了。姜幼萤靠在床边,感觉到对方低了低身子,一垂头,似乎想亲吻她。

这一场,阔别许久的亲昵。

他的动作轻轻的,胳膊一展,将少女的身形裹住。她像猫一样缩在姬礼怀里,那道温热的呼吸落了下来。

“姜幼萤,”

姬礼又唤她,“不许再离开朕了。”

她的乌发垂下,披在肩上。肩头一点轻纱,素色的柔纱之下,尽是那莹白的玉肩。

看得姬礼心旌荡漾。

这一场情动,他等了三年有余。

三年来,他一直将自己封锁起来。姜幼萤的出现就像是一把钥匙,将他从暗无天日的狭小的空间中带出来,带他去看看,外面的窈窕春景。

“可以……亲亲吗?”

她下意识地探出手,有几分羞赧,捂住了脸颊。

手指细长,像一根根玉。忽然,小指处闪过一道碧绿的光,那道光泽落入男子眸中,让他微微一皱眉。

那是一只做工精致的尾戒,被她戴在小拇指上,正是玲珑。

姬礼抚着她鬓角的手稍稍一滞,下一刻,有些怔忡地抬眼,望向她面上的绯意,忽然有些慌乱。

她她戴这枚尾戒……是、是什么意思?

是她这三年变心了,不喜欢他了么?

一瞬间,姬礼想起来了。

将她接入宫后,他又派人去了远巷一趟,几番打听得知。她一直寄居在一家许姓人家下。

她的身侧,似乎一直有一位,名叫许篱的男子。

……

妒意横生。

在喜欢上姜幼萤之前,姬礼从来都没想到,自己会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男子。

碧绿色的尾戒在眼前直晃悠,让他生生忍下了欲望。

姜幼萤一愣,只见着对方忽然松开了手,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她。

这一眼,似乎在隐忍着些什么。

沉默良久,他转过身,埋头躺下。

姜幼萤回宫十天,除了前三天昏迷不醒,往后的八日,皇上连连翻了她八道牌子。

她觉得奇怪。

自己明明能感受到,姬礼眼中的情动,可他偏偏又生生忍着,从来没碰她一下。

幼萤不免产生了些怀疑。

莫不是……这三年……

她震惊地捂住嘴巴,坐在床边,静静候着他。

姬礼处理完了政事,回到寝殿,只睨了她一眼。

少女立马走上前,轻车熟路地将他的衣带子解开。

她的动作轻轻的,力道也是柔柔的。姬礼冷冷垂眼,一下子就看见了对方手指上的东西。

男子不由得一咬牙。

他很想问。

一连八天她都戴着那个尾戒,究竟是什么意思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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