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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3章 针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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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几天,

汤子期都忙着项目的事儿。俞北平也去了灾区参加救援工作,

两人有大半个月都没联系。

回到蓉城后,感觉天空都蓝了。汤子期干脆一门心思沉浸到实验中,真正的身无外物一身轻。

陈珞还奇怪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,这日笑着问起,

说,难得啊,大懒虫也有勤劳的一天,

太阳怕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吧。

汤子期瞪她:“就你劳模!”

狠狠拽了把手里的仪器,

直到仪器发出“滴滴滴”的红色预警,吓了一跳,忙停下来。

陈珞连忙挡开她:“快别闹了祖宗,这可都是公费捐赠的,要都给你弄坏了,

咱实验室可真就成了空壳子,

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咯。”

“滚!”

忙活了一上午,汤子期揣着自己仅剩几万块的卡去了趟市中心。

女人只要想花钱,还真没有花不掉的,这不,才逛了两个小时,

卡已经刷爆了。汤子期左拎右抱,满载而归,心情才算好了点。

停车场满员了,她来时就绕到了对面的巷子里。

谁知今天临检,

街道两旁没停黄线里的都贴了满满的条子,银行门口的、树底下的、花坛边的乃至她停的巷子里,无一活口。

汤子期站在巷子当风口,风衣被吹得停停扬扬,好不凄凉。

这时有电话打进来。她拿起来一看,是俞北平,几乎都没过脑子,直接就给掐了。

过了会儿,电话又响起来。

汤子期烦死了,摁掉,开车离开了这儿。

连着掐了两次后,俞北平就没再打来了。汤子期神清气爽,把窗开得老大,迎面吹来的冷风像在刮脸。可过了会儿,她心里又沉甸甸的。

有些患得患失。

晚上西山那边打来电话,汤子期看一眼,搁了会儿才接了。和他说话的不是汤修荃,是他的秘书梁也平,在那边笑得和蔼:“过年都不回来,今天节日,你总该回一趟了吧?”

“四月份,什么节日?清明?不会吧,上个礼拜刚刚上过坟呢。”

梁也平都习惯了,知道她不耐烦来看汤修荃,好声好气和她说:“就算不回来看你爹,回来走走也是好的。这么多朋友,小时候的玩伴,你都不记得了?从小长在这儿,你还能和这边割裂了?”

汤子期被他说得耳膜疼,怼了两句就招架不住了,缴械投降:“我去我去。给个日子?”

“这个礼拜天,晚上六点,家宴。”

“好。”

……

四月中旬,阴霾天,交通还不好。汤子期赶得不巧,刚下高架就堵住了,一路开开停停,到了长安街都滞塞了将近三十分钟。

来接她的是梁也平,还带了一个警卫员,瞧着挺年轻,车停下就上来给她开车门。汤子期跨步下来,跟梁也平说:“堵死了,路上绕了近一小时。”

梁也平搭着她的肩,笑着把她往院门里带:“那还好,碰上运气不好的时候,堵两三个小时也正常。”

家宴,本来应摆家里,因为场地有限,后来改到西城区的一处老四合院了。

汤子期先和梁也平回了一趟大院,见了汤修荃。

还是和往常一样,父女俩相见尴尬,没什么旧好叙的,呆久了还尴尬。汤子期换了衣服就早早出了门。

梁也平在院门口目送她远去:“车开慢点儿,别赶。”

汤子期摆摆手,示意他回去。

到了地方,汤子期直接把车开进了这一带的老胡同。她在北京住了这么多年,照理说角角落落都该熟悉,这地方却感到陌生,开来开去最后还倒进了死胡同。

前面是院墙,旁边是大树,还有不知道哪户人家堆在路边的杂物,不上不下,急得她满头大汗。

又试了几次不得劲,她干脆熄了火,下来吹了会儿凉风。

这时有辆吉普从路口碾过来,引擎大得吓了她一跳,回头望去,那车已经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空地。那地方紧挨着院墙,旁边两棵白杨树,这车停的地方很巧妙,就在这两棵树的咫尺缝隙间,几乎皮贴皮。

汤子期看得咂舌,这可不好停啊。

夜已经全黑,黑暗里,大灯亮了一下就熄了。

车门打开,跨下来一双黑皮鞋,质地细腻,稳稳当当地踩在坚实的路面上。这人可真高,往上看,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,腰里卡了条军用皮带。

反手甩上门口,他也不急着走,倚着车门点了根烟,眼神有些淡漠、又有些漫不经心地朝对面打量。有客人过来,大门一开一合,漏出那么点儿暖光,黑暗里的这张脸亮了一瞬。

五官深刻,剑眉笔直,无一不透着英气,他想事情的时候,会习惯性地抿唇着沉默,下巴略扬,有些傲,有些冷酷,让人望而却步。

汤子期先是一愣,眼睛渐渐亮了。

“梁靳棠——”她招手喊他,急急忙忙奔过去。

听到这声音,他诧异抬起了头,定睛一看,汤子期还没靠近就露出了淡笑。他把烟掐了,信手拂去肩上沾粘的树叶。

“好久不见了。”

汤子期喘着气在他面前站定,笑得愉快:“这么长时间,上哪儿了?”

“出任务。”

“顺利不?”

“不顺利,你还能在这儿看到我?”

汤子期讪笑,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。

他站直了,足足比她高了个头:“走吧。”

两人一道跨进院门。

经过那次碰瓷事件,两人算是冰释前嫌。

从一开始还有些刻意的尴尬,到现在的和睦融洽,也不过短短几天。有时候也会拌嘴,不过两人都是大度不记仇的,当天吵,隔日就能和好。

比如前几天,两人一块儿看一部抗战片,正好播到某小队进行营救任务,临近任务时间结束,却发现少了一人,队长为了顾全大局要求撤退,有组员却坚持回去,两人为了救和不救吵了起来。

汤子期那会儿有点圣母,特矫情,一方面也是存着和他较量的心思,说他没人性,见死不救。

梁靳棠听了,不但没有动容,还扯了一下嘴角,露出个不屑的笑容,说她这种人要搁部队里,准是拖后腿的,她要是他的兵,他二话不说先给她一顿抽。

汤子期那个气的呀!

她倒不是真觉得那组员做得对,就是和他唱反调,希望他让让她。结果这家伙——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。

后来不知道怎么,两人掐着掐着反而越走越近。

汤子期也发现,这人虽然不擅长表达,可心眼儿不坏,一旦被他认可,他就会掏心掏肺地对你。

“愣着干嘛,走啊。”梁靳棠说。

汤子期回神,跟着他亦步亦趋进了宅门。

“咱们有多久没见了?”他低头摘皮手套,漫不经心问了句。

“也没多久吧。”

“有心事儿啊?”梁靳棠瞥她一眼,轻笑,“瞧着丢了魂儿似的。”

汤子期不想提,赌气说:“没事!”

“跟我避讳什么?有事儿,你就说。”他也直接,“谁要欺负你,名儿报来。”

“报来干嘛?你帮我打他?”

梁靳棠没在意她的挑衅,淡淡说:“只要您汤大小姐报的出名字,我二话不说,也不等明早了,今晚就杀过去,好好给你教育教育他。”

说不感动是假的。

她的心境忽然豁然了,说不出为什么,就是没前几天那么钻牛角尖了。管他呢,随他去呗,船到桥头自然直。

两人一道入内,穿过中庭,绕过回廊,径直进了后面大堂。

中式风格的大厅,来客甚多,衣香鬓影,也不知道是谁主张放的音乐,上个世纪旧上海的格调,听来缠缠绵绵,像丝绒萦绕在耳边。

让人遍体生酥。

说是家宴,其实来的人不少,都是圈里熟人。

汤子期过去跟相熟的几个长辈主动打了招呼,有些恹恹的不得劲。梁靳棠纳罕,跟侍者要了杯酒水,回头扶她:“不舒服吗?”

平时她在这种场合可是活跃得很,甭管跳舞还是交涉,游刃有余。

真真正正站在圈子中央的人。

汤子期摇头:“没事,就是有点儿累,你先玩着,我去后面坐坐。”

说罢,撇了他就往后面去了。梁靳棠想了想,还是不放心、跟上了。

……

两人在回廊上走了会儿,汤子期停下步子,就着旁边的长凳就要坐下。梁靳棠拉了她一把:“等一下。”

汤子期不解,就见他脱了外套给她铺上,抬手示意她:“坐吧。”

“我有那么娇气吗?”她翻了他一眼,坐上去。

梁靳棠挨着她做了,微微岔开腿儿,弓着腰掰一把打火机:“还跟俞小六吵架呢?”

汤子期似是而非地“嗯”了声,想了想又道:“也不算吵架。”

“怎么说?”

“……他对我还挺好,就是觉得吧,太高傲冷漠了,拿我当小孩,很多事情从来不跟我说。”

梁靳棠笑笑:“他人还可以,不过确实慢热。”

汤子期没应声,算是默认。

不知为何,两人间沉默了一下。梁靳棠起身说:“走,我送你回去吧,外面冷。”

汤子期应了,起身和他一起离开。就在转身的那一刻,梁靳棠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,汤子期还没反应过来,目光往前一扫,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俞北平。

他面无表情,脸上像罩了层寒霜。

汤子期心跳加速,身体僵了片刻。

脚步还没迈出去,俞北平已经转身离开。

……

“哪儿去了?大家伙儿都等你呢。”俞北平一回来,杭薇马上跟身边正谈着的人致歉,端了杯子过来跟他搭话。

俞北平侧身从桌台上捞了杯酒,仰头灌下。动作猛,有酒液顺着喉结滑落。

杭薇一愕,眸光微动,笑着贴上几分,和他耳语:“有什么不顺心的,你说出来,我给你参谋参谋。”

俞北平略扬了扬杯,示意敬她,不动声色就隔开了两人间的距离。

拒绝的意思,再明显不过了。

杭瑄仍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,表情却有些僵硬。

还想和他说点儿什么,却忽然发现,俞北平的目光越过她,在远处定格。此时,四周也极有默契地静了一下。

杭薇心里有些不大好的预感,犹豫了一下,僵着脸回了头。

然后,她看到了汤子期。

一个本来不大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女人。

和平日的休闲相比,她今天穿得挺正式,甚至是隆重,裸色的露背礼服很好地勾勒出她绝佳的身段,纤腰、匀停,脖颈修长如天鹅。

加上那一身耀目如雪的皮肤,远远望去,美得令人叹惋,不可逼视。

她身边的男人也极是英武,穿零七式军装,站在她身边像一个守护者,那种旁若无人的气度一瞬间就把在场大半男性比了下去。

杭薇低头揉了一下眉心,深吸口气,才极力压住了心底那种不快。

她好胜心切,打小就喜欢站在最高的地方,成为被人注目的焦点。上学时,只要竞选班干部,她肯定参加,学校里组织什么比赛,不管她喜不喜欢也都要参与。她喜欢第一,享受别人艳羡或嫉妒的目光。

尤其是这种场合,她自忖不输给任何人。

可是在那一瞬间,她深深地清楚,自己被比下去了。

极致的安静过后,身边开始有人窃窃私语:“哪家的姑娘,如此出众?”

“汤修荃的女儿。”

“难怪,我听说汤首长早年离异,小女儿跟着妈妈去了东边,一年也不回来几趟。怎么这次出席了?”

“不清楚。不过,前些日子有风声传出,说汤家和俞家要联姻,嫁出去的就是这个女儿。”此人调侃,笑得促狭,“俞六少有福啰。”

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。”

“这种便宜事儿怎么轮不到我?”

这种话不少,也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边那位男士身上。有人不认得俞北平,笑着说,夫妻俩真配。

马上就有人嘲他:“那是梁靳棠,汤修荃的继子,人家是兄妹。”

“这就怪了。这新婚夫妻不一块儿出席,倒和自己哥哥凑一对儿。”

“联姻,应该是没什么感情。”

“可惜了,这姑娘这么漂亮,俞北平也是个人物,可惜了。”

……

杭薇一颗心像经历了过山车。

汤修荃的小女儿,俞北平的妻子,这两个称呼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,压得她喘不过气来。后者早知道了,前者却很陌生。

陌生的不是汤修荃,在这石景山附近这一片地上,他们这圈子里鲜少不知道他的,就是不知道,父母也都是提过的,一旦说起,无比高山仰止。

他的女儿,一旦冠上这个称呼,那就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光环。

公主般的存在。

之前见面,杭薇也没少打听,不过没人告诉她这个小姑娘还有这一重身份。

她心乱如麻,猛地灌了两口酒。

音乐响起来,身边众人纷纷步入舞池。她回头去看俞北平,微微上前一步,他已经错身而过,朝汤子期走去。

隔着人潮,汤子期也看到了他,下意识站起来。就在她踌躇不定时,梁靳棠扶住了她的腰,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:“陪我跳支舞吧。”

汤子期一愣,不知所措。

眼角的余光瞥见俞北平,他的脸色阴沉如水。

——明明自己也是和杭薇一块儿来的!

汤子期心里不豫,一时意气,搭住了梁靳棠的肩就和他进了舞池。

俞北平愣在当场,半晌后,一边眼皮忽然猛地跳了一下。

杭薇过来,把手递到他空着的手里:“我陪你跳吧。小女生脾气大,回去哄哄就好了。”她软声细语,姿态体贴。

手也搭上,他也不好在这种场合撂下人离开,皱皱眉,和她踩起了步子。

……

离场时,已经后半夜了。

外面夜风很冷。

梁靳棠脱下军衣给她披上,替她拢了拢领口,笑了笑:“一晚上心不在焉的,到底怎么了?”

“没啊,就是有些无聊,走神了。”

“听陈珞说,你以前最喜欢这种场合。”

“现在改了,不行吗?”

“行,怎么不行。汤大小姐说改,那就全给它改了。谁要敢说个‘不’字,直接扣了押到大牢里,重刑伺候。”他煞有介事地说,笑容爽朗。

汤子期忍不住大声笑出来。笑得清越大方,银铃般动听。

两人站在大门口畅谈,彼此间的距离不超过一尺,不用细看都知道关系亲密,落在旁人眼里,简直和情侣没有两样。

俞北平从大门里出来,一张脸铁青铁青。

他不动声色望着他们,不发一言,直到汤子期和梁靳棠说够了,慢悠悠转回来。

她的脚步停住了,表情也慢慢收了起来。

“怎么了?”梁靳棠见她神色有异,顺着她目光望的地方望去。

两个男人,眼神就这么在半空中交汇了。

那一瞬间,谁都没有说话。严格说起来,梁靳棠和俞北平不算很熟,最近在一个灾区,打交道的时间才多起来。

两人都不是笨的,对方那点心思看一眼就清楚。

相比于梁靳棠的淡然自若,俞北平就显得不大自在了。情感上的底气,那是不能装的。虽然他笑容平和,乍一眼望去镇定从容得很,可是,他垂在身侧暗暗握紧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。

梁靳棠毫不怀疑,要是这会儿就他们两个人在,他肯定会冲过来暴揍他一顿。

气氛在这一刻,诡异地安静下来。

站两人中间的汤子期却一派淡漠,好像压根感受不到这种低气压,颇有些对他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。

俞北平说:“汤子期,过来。”

汤子期还是怕他的,想要出去,被梁靳棠长臂一伸就拦住了。

梁靳棠道:“嘛去?”

汤子期抬头看他。

他脸色冷漠,一瞬不瞬看着俞北平,很明显在给她撑场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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